第四十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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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
三界內外的靈力差距浮動很大。
勉強開的一條縫隙,很快就因靈力不穩而被關閉了。
仙界那頭，長寧失去了探查的源頭，就此作罷。
然而沂族這邊……
九汜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縫隙關閉,仙界的場景從眼前消失。
可曇花落下時,那抹身影卻始終逡巡不去。
九汜回憶著短暫見到的場景,將那個人的名字摘了出來。
“長寧仙尊。”
九汜聽那些人便是這樣喚他的。
九汜將這四個字反覆咀嚼，不解其意。
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,最終給傖尐寫了一封傳信。
等到豫靈返回星河之間時，就看到自家少主正趴在桌上，奮筆疾書。
豫靈湊了過去，才發現九汜謄寫的竟然是關於三界之外的書籍,看那書籍上沾染的靈氣，估計是從沂族族長那處送來的。
“少主,這都是關於仙界的書籍，您看這些書做什麽？”
九汜將眼前那本書籍謄寫完了,才分出一絲心神來回答豫靈,“就,隨便看看。”
“隨便看看？”豫靈繞著桌沿飛了一圈,“沂族所有關於仙界的記載都在這了，這叫隨便看看？”
九汜沒回答,他又翻閱了新的一本書籍。
從仙界概述到仙界術法，九汜能了解到的，都了解了，能學的,也都學了。
他終於知道了“長寧仙尊”這四個字的意思。
除此之外,那些他記在腦海中，長寧說過的,他聽不懂的話，也都有了答案。
“大道為先，傳道……”
“三界，自有制衡……”
九汜別別扭扭地用仙界的話說著，漸漸地，他好似有些明白了長寧傳道的內容。
他本以為，這世上，像他一樣認為融合三界內外之人再難尋得。
沒想到，長寧便是這樣的人。
現今的仙界，原來也有人，和他有著一樣的想法。
他隔著那條縫隙，只匆匆見了長寧一面。
可有些念頭，卻在心中紮根，發芽。
他在沂族承受了百年的謾罵，實在是太過孤寂了，以至於，在多日後，他想離開沂族，去往仙界一觀的念頭愈發強烈。
他想再見那個人，卻又不止是想再見那個人。
某一日，九汜立在三界之外與仙界的重重結界前，長出了一口氣，終於下定決心。
他花了很長的時間，用一縷神魂之力為代價，在星河之間，島嶼後方，開辟了一條通往仙界的通道。
九汜不知道踏進這條通道，將會面臨什麽，也預料不到未來會發生的事。
但那時，他望著眼前通道的縫隙，毅然決然地，走了進去。
他在縫隙中顛簸，甚至遇到了靈力漩渦，一身白袍臟得不成樣子。
在他最狼狽，最害怕的時候，他遇見了長寧。
那年，他九百歲。
“若是……你與道法有緣，能勘破其奧義，聽一場傳道會，未嘗不可。”
長寧沒有責怪他誤闖傳道會，也沒有驅逐他。
甚至還朝他伸出手，溫聲地要拉他起身。
九汜聽過謾罵，也並非沒有受過尊崇，但在那一刻，九汜心中詫異地轉過身來。
族人惡他，父親憐他，沒有人能認同他的觀點，只有長寧是不同的。
這個三界之中，仙界的人，選擇隱瞞他的身份，告訴他，你有資格參與傳道會。
在三界內外，如今大多數人屈於秩序，遵守秩序的境況下，長寧那一次伸出手，便足夠難能可貴。
於是九汜回握住了長寧。
他第一次觸碰到長寧的指尖，也是第一次，直視著長寧。
他望進長寧淺淡的眸子裏，自此，便再也移不開眼了。
後來，傳道會結束，九汜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，沒有在仙界過多停留，就返回了星河之間。
在房內，九汜收集了許多雲紗，將傳道會上長寧說過的每一句話，都寫在了雲紗上。
九汜日日瞧著，念著長寧仙尊，也念著長寧仙尊的大道。
再後來，九汜開始頻繁出入仙界。
他想靠長寧近一些，想了解長寧，也想明白，長寧所追求的大道到底是什麽？
還有……長寧所言，大道無情，卻也有情，情……又是什麽滋味？
彼時，九汜還不懂愛人，他不明白自己對長寧是什麽感情，只是憑借本心，在仙界長寧可能經過的地方躲著，悄悄地看著長寧從遠處走過。
有時，九汜也能聽到其他仙人議論長寧，說著長寧的喜好與脾性。
九汜聽到了，便默默記下來。
再逾矩一些呢，九汜就會前往仙尊殿，在長寧離開仙尊殿的時候，同值守的仙侍問著長寧的近況。
或許在那些仙侍看來，九汜只是一個仰慕長寧的小仙，甚至在長寧的記憶中，連九汜的名字都不曾知曉。
可九汜樂此不疲，能日日見到長寧，便已是滿足。
這樣的日子，足足過了百年。
某一日，九汜像往常那樣，躲在仙界某個角落，期盼著長寧的出現。
可是……
九汜沒有見到長寧。
在九汜的記憶中，這一日，長寧總會前往雲清宮，面見仙帝，唯獨今日不同。
九汜覺著奇怪，嘗試著追蹤長寧的靈力，一路跟著術法追蹤的方向，到了星臺。
還未進星臺，便被司命攔了下來。
“哪裏來的小仙？不知道星臺關乎人間命數，不能亂闖嗎？”
“我……”九汜想說自己不是小仙，但又覺著無甚必要，便沒再反駁自己的身份，而是問起了長寧的下落。
誰知九汜這一問，司命狐疑地打量了九汜一眼，“你問長寧仙尊？你難道不知道，今日長寧仙尊下界歷劫，已不在仙界了嗎？”
長寧下界歷劫一事在三日前已傳遍仙界，只是恰巧，九汜那時不在仙界，便不知曉此事。
九汜有些著急，道：“下界歷劫？那他還會返回仙界嗎？”
在九汜的印象中，三界之外的人，下界是大忌，也沒有歷劫的說法，一旦下界，便意味著耗損靈力，難以歸來。
司命聽九汜所言，更加懷疑了，“你竟連下界歷劫一事都不知曉？莫非……你不是仙界中人？”
九汜那時太著急了，只好承認了自己三界之外的身份，又道：“我知道，我不該在仙界逗留，我只是想了解長寧仙尊下界的情況，他下界，不會有危險吧？他還能回來嗎？”
九汜眼巴巴地望著司命，司命本想將人趕出仙界，思及仙帝在長寧下界之前的叮囑，忽然，便有些高深莫測起來。
“仙尊歷劫，是不可避免的，這是天意所授，至於危險與否……”
司命頓了頓，“本君倒是聽仙帝說，仙尊此次下界，恐有損傷神魂，無法歸來之兆，但具體為何，本君也不清楚。”
“那……”九汜更焦急了，他不懂歷劫的規矩，只好求助司命，“如何才能讓他安然歸來？”
“這個麽……”司命想了想，“聽聞，若有仙界之外的人能與仙尊一道歷劫，共擔歷劫風險，或許，能保仙尊安然歸來也不一定。”
“你是說……讓我下界？”九汜不解地道。
“是這個意思沒錯。”司命點點頭，“不過，這只是本君聽聞，能不能有此效用，還從未有人試過。”
“再說了，你並非仙界中人，你若是下界，必要付出代價，倒也……”
司命的話被人打斷。
“我可以下界。”
司命擡眼，瞧見面前之人神色堅定。
三界之外的人，下界必要付出代價，對沂族中人來說，便是耗損靈力，元氣大傷。
但這些，九汜不在意。
比不得長寧重要。
“等等。”九汜將要跳下星臺時，司命叫住了他。
“你可想清楚了，你這一跳，後果便只有你自己來承擔，即便仙尊歷劫成功，回歸仙界，也未必會記得你，如此，你還要繼續嗎？”
司命說完，九汜靜默了一瞬。
在司命眼中，九汜掀開帽沿，露出清晰的側臉輪廓。
“我不需要他記得我。”
九汜的側臉被繁星映襯，愈發充滿靈氣。
“他身居高位，我便凝望他，他跌落沼澤，我便陪著他。”
“無論這次下界，結果如何，只要他能安然歸來，我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九汜一身白袍，在星臺旁被吹得獵獵作響。
他朝著星臺之下望過去，深淵如斯，不見盡頭。
那一刻，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情為何意。
或許少年熱忱，往往純粹，又或許，初見驚鴻，難以忘懷。
總之，站在星臺旁時，九汜心中想的不是別的。
完完全全，只有長寧。
他甚至，連下界的後果都不曾考慮，沒有一絲猶豫地，跳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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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界內外的靈力差距浮動很大。
勉強開的一條縫隙,很快就因靈力不穩而被關閉了。
仙界那頭，長寧失去了探查的源頭，就此作罷。
然而沂族這邊……
九汜眼睜睜地看著那條縫隙關閉,仙界的場景從眼前消失。
可曇花落下時,那抹身影卻始終逡巡不去。
九汜回憶著短暫見到的場景,將那個人的名字摘了出來。
“長寧仙尊。”
九汜聽那些人便是這樣喚他的。
九汜將這四個字反覆咀嚼，不解其意。
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,最終給傖尐寫了一封傳信。
等到豫靈返回星河之間時，就看到自家少主正趴在桌上，奮筆疾書。
豫靈湊了過去，才發現九汜謄寫的竟然是關於三界之外的書籍,看那書籍上沾染的靈氣，估計是從沂族族長那處送來的。
“少主,這都是關於仙界的書籍，您看這些書做什麽？”
九汜將眼前那本書籍謄寫完了,才分出一絲心神來回答豫靈,“就,隨便看看。”
“隨便看看？”豫靈繞著桌沿飛了一圈,“沂族所有關於仙界的記載都在這了，這叫隨便看看？”
九汜沒回答,他又翻閱了新的一本書籍。
從仙界概述到仙界術法，九汜能了解到的，都了解了，能學的,也都學了。
他終於知道了“長寧仙尊”這四個字的意思。
除此之外,那些他記在腦海中，長寧說過的,他聽不懂的話，也都有了答案。
“大道為先，傳道……”
“三界，自有制衡……”
九汜別別扭扭地用仙界的話說著，漸漸地，他好似有些明白了長寧傳道的內容。
他本以為，這世上，像他一樣認為融合三界內外之人再難尋得。
沒想到，長寧便是這樣的人。
現今的仙界，原來也有人，和他有著一樣的想法。
他隔著那條縫隙，只匆匆見了長寧一面。
可有些念頭，卻在心中紮根，發芽。
他在沂族承受了百年的謾罵，實在是太過孤寂了，以至於，在多日後，他想離開沂族，去往仙界一觀的念頭愈發強烈。
他想再見那個人，卻又不止是想再見那個人。
某一日，九汜立在三界之外與仙界的重重結界前，長出了一口氣，終於下定決心。
他花了很長的時間，用一縷神魂之力為代價，在星河之間，島嶼後方，開辟了一條通往仙界的通道。
九汜不知道踏進這條通道，將會面臨什麽，也預料不到未來會發生的事。
但那時，他望著眼前通道的縫隙，毅然決然地，走了進去。
他在縫隙中顛簸，甚至遇到了靈力漩渦，一身白袍臟得不成樣子。
在他最狼狽，最害怕的時候，他遇見了長寧。
那年，他九百歲。
“若是……你與道法有緣，能勘破其奧義，聽一場傳道會，未嘗不可。”
長寧沒有責怪他誤闖傳道會，也沒有驅逐他。
甚至還朝他伸出手，溫聲地要拉他起身。
九汜聽過謾罵，也並非沒有受過尊崇，但在那一刻，九汜心中詫異地轉過身來。
族人惡他，父親憐他，沒有人能認同他的觀點，只有長寧是不同的。
這個三界之中，仙界的人，選擇隱瞞他的身份，告訴他，你有資格參與傳道會。
在三界內外，如今大多數人屈於秩序，遵守秩序的境況下，長寧那一次伸出手，便足夠難能可貴。
於是九汜回握住了長寧。
他第一次觸碰到長寧的指尖，也是第一次，直視著長寧。
他望進長寧淺淡的眸子裏，自此，便再也移不開眼了。
後來，傳道會結束，九汜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，沒有在仙界過多停留，就返回了星河之間。
在房內，九汜收集了許多雲紗，將傳道會上長寧說過的每一句話，都寫在了雲紗上。
九汜日日瞧著，念著長寧仙尊，也念著長寧仙尊的大道。
再後來，九汜開始頻繁出入仙界。
他想靠長寧近一些，想了解長寧，也想明白，長寧所追求的大道到底是什麽？
還有……長寧所言，大道無情，卻也有情，情……又是什麽滋味？
彼時，九汜還不懂愛人，他不明白自己對長寧是什麽感情，只是憑借本心，在仙界長寧可能經過的地方躲著，悄悄地看著長寧從遠處走過。
有時，九汜也能聽到其他仙人議論長寧，說著長寧的喜好與脾性。
九汜聽到了，便默默記下來。
再逾矩一些呢，九汜就會前往仙尊殿，在長寧離開仙尊殿的時候，同值守的仙侍問著長寧的近況。
或許在那些仙侍看來，九汜只是一個仰慕長寧的小仙，甚至在長寧的記憶中，連九汜的名字都不曾知曉。
可九汜樂此不疲，能日日見到長寧，便已是滿足。
這樣的日子，足足過了百年。
某一日，九汜像往常那樣，躲在仙界某個角落，期盼著長寧的出現。
可是……
九汜沒有見到長寧。
在九汜的記憶中，這一日，長寧總會前往雲清宮，面見仙帝，唯獨今日不同。
九汜覺著奇怪，嘗試著追蹤長寧的靈力，一路跟著術法追蹤的方向，到了星臺。
還未進星臺，便被司命攔了下來。
“哪裏來的小仙？不知道星臺關乎人間命數，不能亂闖嗎？”
“我……”九汜想說自己不是小仙，但又覺著無甚必要，便沒再反駁自己的身份，而是問起了長寧的下落。
誰知九汜這一問，司命狐疑地打量了九汜一眼，“你問長寧仙尊？你難道不知道，今日長寧仙尊下界歷劫，已不在仙界了嗎？”
長寧下界歷劫一事在三日前已傳遍仙界，只是恰巧，九汜那時不在仙界，便不知曉此事。
九汜有些著急，道：“下界歷劫？那他還會返回仙界嗎？”
在九汜的印象中，三界之外的人，下界是大忌，也沒有歷劫的說法，一旦下界，便意味著耗損靈力，難以歸來。
司命聽九汜所言，更加懷疑了，“你竟連下界歷劫一事都不知曉？莫非……你不是仙界中人？”
九汜那時太著急了，只好承認了自己三界之外的身份，又道：“我知道，我不該在仙界逗留，我只是想了解長寧仙尊下界的情況，他下界，不會有危險吧？他還能回來嗎？”
九汜眼巴巴地望著司命，司命本想將人趕出仙界，思及仙帝在長寧下界之前的叮囑，忽然，便有些高深莫測起來。
“仙尊歷劫，是不可避免的，這是天意所授，至於危險與否……”
司命頓了頓，“本君倒是聽仙帝說，仙尊此次下界，恐有損傷神魂，無法歸來之兆，但具體為何，本君也不清楚。”
“那……”九汜更焦急了，他不懂歷劫的規矩，只好求助司命，“如何才能讓他安然歸來？”
“這個麽……”司命想了想，“聽聞，若有仙界之外的人能與仙尊一道歷劫，共擔歷劫風險，或許，能保仙尊安然歸來也不一定。”
“你是說……讓我下界？”九汜不解地道。
“是這個意思沒錯。”司命點點頭，“不過，這只是本君聽聞，能不能有此效用，還從未有人試過。”
“再說了，你並非仙界中人，你若是下界，必要付出代價，倒也……”
司命的話被人打斷。
“我可以下界。”
司命擡眼，瞧見面前之人神色堅定。
三界之外的人，下界必要付出代價，對沂族中人來說，便是耗損靈力，元氣大傷。
但這些，九汜不在意。
比不得長寧重要。
“等等。”九汜將要跳下星臺時，司命叫住了他。
“你可想清楚了，你這一跳，後果便只有你自己來承擔，即便仙尊歷劫成功，回歸仙界，也未必會記得你，如此，你還要繼續嗎？”
司命說完，九汜靜默了一瞬。
在司命眼中，九汜掀開帽沿，露出清晰的側臉輪廓。
“我不需要他記得我。”
九汜的側臉被繁星映襯，愈發充滿靈氣。
“他身居高位，我便凝望他，他跌落沼澤，我便陪著他。”
“無論這次下界，結果如何，只要他能安然歸來，我做什麽都可以。”
九汜一身白袍，在星臺旁被吹得獵獵作響。
他朝著星臺之下望過去，深淵如斯，不見盡頭。
那一刻，他忽然有些明白了情為何意。
或許少年熱忱，往往純粹，又或許，初見驚鴻，難以忘懷。
總之，站在星臺旁時，九汜心中想的不是別的。
完完全全，只有長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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